知府亲自将林延潮送至驿站后即回府了,然后林延潮将驿丞招来。
驿站的驿丞听说林延潮相召是战战兢兢,林延潮为官以来摘了多少人的乌纱帽,连张鲸都栽在他的手里,又何况自己一个从九品官。一个伺候不周,自己前程是小,性命才是大。
林延潮倒是和颜悦色,当即吩咐一旁的陈济川道:“拿勘合,马牌来给驿丞。”
驿丞闻言一愣,慌忙跪下道:“不敢当不敢当,小人岂敢检查部堂大人的勘合,马牌。”
林延潮闻言摇了摇头道:“有何不敢?难道过路的官员都可以不凭朝廷的堪合随意下榻驿站,不出示兵部的马牌就可以随意调用驿马吗?”
驿丞心想,这不是废话吗?不说林延潮堂堂正三品大员,就是官比他小几级的,也是随意住驿站,滥用驿马的。
林延潮淡淡道:“不管别的官员如何,但到了本官这里一切按规矩办事。”
听到这里,驿丞抬头看了林延潮一眼,见对方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,于是恭恭敬敬地接过堪合马牌检查过后再还给林延潮道:“一切无误,这驿房早已给部堂大人备好,卑职立即给部堂大人准备酒菜。”
不久后,驿丞亲自送上饭菜,林延潮已是洗过脸擦过手,看了一眼对方端上的饭菜就放下筷子。
驿丞惶恐地拜下道:“部堂大人恕罪,部堂大人恕罪,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好东西……”
林延潮道:“你误会了,我的意思饭菜太过丰盛了。”
驿丞身旁的陈济川也道:“不仅老爷这桌,就是我们下人那边也是三菜一汤,有酒有肉。”
林延潮道:“依朝廷律例,驿站对于奉公事来往的官员只供应米粮,蔬菜,炭烛如此。驿丞你这个用法,难道驿站一年只开一个月吗?”
这驿丞当即道:“部堂大人蒙圣上恩赐荣归故里,卑职这么做也是必要的排场,否则外面不懂事的人就要乱说了。”
“而且这也是府台大人吩咐的,若是卑职少了一道菜,府台大人怪罪下来,卑职一家老小就要喝西北风了,所以还请部堂大人垂怜卑职。”
林延潮闻言摆了摆手。
陈济川道:“还不快退下。”
驿丞见林延潮接受了,当即喜上眉梢又道:“卑职怕大人无趣,还请本地最有名的歌妓舞妓,一会来给大人弹唱歌舞助兴。”
驿丞一说完即感觉气氛不对了,想了想似明白了什么当即搓着手道:“部堂大人放心,一切都招呼好,保准部堂大人满意舒服。”
但见林延潮看了陈济川一眼问道:“夫人呢?”
陈济川道:“正在陪两位少爷用饭,应该还不知这里的事。”
林延潮疲惫捏了捏鼻梁当即道:“那还等着什么,还不快把这些歌妓舞妓轰出去。”
“是,老爷。”
驿城色变道:“部堂大人。”
“还有你!”林延潮伸指点了点道:“一起滚!”
驿丞当即知道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慌忙离开。
却说这驿丞刚出了门似乎撞到了一个人身上,然后吵了起来。
林延潮命一旁的下人挑开帘子顺着看出去,但见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。
那少年道:“好啊,正到处找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人,同样的辞官还乡,你看看你给我爹吃的是什么东西,连人家的下人都不如,眼下你在这里给我说清楚了。”
林延潮闻言笑了笑,那驿丞道:“你胡说什么呢?我驿站这里一切都是照着规矩办事,再说了,你爹是辞官还乡,天子有圣旨说给驿吗?你们有朝廷的堪合吗?有兵部的马牌吗?”
“没有这些,我们驿站收容你们父子住下已是天大的人情呢,居然还挑三拣四的。对了门外还几个歌妓舞妓是里面大人退掉不要的,我这就给你爹送去!”
那少年闻言大怒,一拳朝那驿丞打去。
而林延潮看得也是好笑,心想这驿丞整日迎来送往,怎么还没学会这八面玲珑的功夫,这样下去是要把人都得罪光吗?
眼见二人在堂外打起来,林延潮当即走了出去,当即道:“住手。”
驿丞与那少年一并停手,驿丞要说话,林延潮即摆了摆手道:“我都看见了,你是谁家的公子啊?”
那少年知道驿站里的人排场很大,但却没有料到竟如此年轻,当即就以为是哪一家勋戚子弟。
文官一向看不起勋戚,哪怕双方都是二代也是一样。那少年当即傲然道:“家父临海王太初,曾任吏科左给事中,我伯公敬所公,曾任宣大,漕运总督!”
林延潮点点头道:“我倒是谁,原来是太初兄的子侄。”
那少年一愕当即道:“你认识家父?”
林延潮点点头道:“在京为官时,曾有数面之缘,令尊在哪,快带我去见他。”
原来对方也是官员,居然如此年轻,难道官位还在我父亲之上。当即这少年恭敬地道:“敢问大人名讳。”
林延潮笑了笑道:“我也是刚辞官还乡之人,在下侯官人士,姓林名延潮。”
而驿站另一间院子里,前吏部左给事王士性正负手踱步,对一旁的下人道:“怎么回事少年怎么去了这么久?”
下人道:“回禀老爷,少爷可能是觉得饭菜不合胃口,故而负气不吃了。老爷,不说少爷,我也是心底有气,那隔壁的官员不知什么来路,院子住最大最好的,连驿丞都对他陪着笑脸,饭菜拿最好的上,到了我们这里就一些残羹剩饭,冷菜冷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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